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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
2012年以来，“断舍离”“极简主义”等域外家居生活理念与方式渐为国人所热议与熟知。热词评选、指数报告以及网络平台上的热议，显示中国城市中已有一定数量人群开始逐渐实践这些域外家居整理术。对此生活现象的研究，学术界现阶段集中于文化学、生态学、心理学等领域，而缺乏“生活文化”观照。通过历史脉络追溯和现实个案分析可知，电商消费下物质获得便捷、“囤积”加剧和高昂房价是“断舍离”等家居整理术在中国城市社会被迅速接受的直接动因，而中国传统居家惯习与缺乏具体指导是“断舍离”被迅速接受的深层原因。选取一个家居整理术趣缘群体网络自媒体平台为个案，对其发布文本进行内容分析，更能深刻体察国人学习与接受域外家居整理术时的冲突与坚持。
关键词
生活革命；城市社会；
家居整理术；极简主义；断舍离
引 言
2012年以来，一股家居收纳整理风潮逐渐在我国网络社交平台传播并在现实生活得以实践。随着域外整理书籍《怦然心动的人生整理魔法》《断舍离》，以及“极简主义”家居风格等系列书籍的中译本发行，中国各大城市逐渐掀起家居收纳整理之风，最有代表性的莫过于“断舍离”被热议：此词连续几年成为年度“热词”，各类网络社交平台如微博、微信、小红书、篱笆、天涯、知乎等都高度关注“断舍离”话题。2014至2017年，一些新媒体联盟连续发布中国城市居民“断舍离”指数排行榜或研究报告，显示“断舍离”不仅是网络热词，而且是都市人群的一类“现象级”生活方式。与此同时，人文社科领域开始对其有零星关注：如周荷莲子运用文化循环理论分析研究“断舍离”流行文化现象；李磊认为“断舍离”等极简主义生活方式是消费社会产物，其审美逻辑为消费主义所整合利用；包双叶认为，“断舍离”应从当前城市家庭居家生活环境问题的生态学底蕴进行思考。以上说明在国人接受及实践域外系列家居收纳整理理念时，人文社科学界开始关注这一“现象级”生活实践。检索相关资源可知，相比于这一“现象级”生活实践之“热”，学界对此的关注相对较“冷”：从主要研究成果来看不论是文化循环理论的文化研究角度，还是消费主义的文化批评视角，抑或生态学观照，主要对象与内容皆为“断舍离”，而忽略与其紧密相关的极简主义、“怦然心动家居整理术”等家居整理指导的“整体性观照”，同时缺少将其作为“生活文化”的审视与解读。
《断舍离》《怦然心动的人生整理魔法》
等家居整理系列书影，赵李娜摄。
探其本质，“断舍离”等家居整理术除对人的社会关系和心灵心理有所涉及外，其力图解决的是人的居室物品整理收纳诸问题。中国民俗学向来有“居住民俗”研究的传统，“居室环境营造”即属此领域范畴。然学界关注一般在民居形式、居住惯习、家宅信仰等方面，大都属“事象（项）研究”，对于整理收纳等“现象研究”涉猎不多。只有王杰文对北京朝阳三乡30户高层住宅家庭楼居生活方式调研时，关注到家庭收纳空间问题，指出“在中国，这种‘囤积’的习惯非常普遍”。人文社科领域仅有心理学关注“囤积”，较少从生活习惯现象观察与日常生活实践视角进行探究。事实上，近年来民俗学界在“朝向当下”“日常生活转向”“生活革命”等转向倡议下，开始关注当代社会衣食住行等日常生活变迁。关于住居生活，已有上文提及的王杰文的城市楼居生活方式观察调研，周星、吴薇对厕所的研究及文化批评，徐赣丽等人对鲜切花、红木家具、网易严选等的研究，涉及空间布局、起居习惯、卫生清洁、家居布置、审美偏好等诸多细节，使居住民俗研究领域从传统事象研究朝着“现象研究”转型，也为当代民俗学诸多研究转向提供了丰盈的个案实践与理论借鉴。
由此，若以当今诸民俗学视野观照当前我国流行的“断舍离”等家居收纳整理生活实践，是较恰当的。诚如开篇述及，“断舍离”“极简主义”等在当今中国已不单是“热词”，从2012年译介至今已发展成为一种生活方式及理念被国人接受并实践，还衍生出一类名为“整理师”的新型职业。而这些现象在当今人文社科领域几乎未有系统研究。同时还有些问题值得深入思考：中国自古就有“洒扫应对”居室清洁整理习惯与“大道至简”生活审美态度，现当代中国行政和事业单位及学校等社会化集体生活惯习规则中也有“整理内务”习惯，那为何到2012年以后才由“断舍离”等书的翻译，开始关注“整理收纳”生活问题，进而成为一股社会风潮？“断舍离”等家居整理术是如何为国人熟知并成为生活方式的？以上生活理念对于与中国传统佛道一些哲学和审美观有借鉴之处，然又体现出当前中国的社会背景与时代生活特征，国人又是怎样学习、接受与“实践”的？相信以上问题还需更适宜的学科角度来观察，才能得到更透彻的解答。
“断舍离”“极简主义”等理念不论内容如何，都有一个中心思想，就是选择对自己有用之物、扔掉无用之物，最后分类整理以保持家居整洁并易于打理。按常理推断，一个社会应是整体上物质达到一定富裕后，“扔东西”这种行为才有可能实现。2010年左右我国物质生活已极大丰富，但“囤积”已成家居生活问题，大部分家庭仍在“敝帚自珍”理念中囤积着家庭物品，且几乎成为一种普遍现象。尽管中国传统文化中一向有“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洒扫应对”的生活原则，以及“节制物欲”“大道至简”等美学理念，后者亦与“断舍离”理念有一定关系，但在一系列家居整理术译介之前，中国社会对“囤积”未有具体指导理念去应对。而欧美或日本社会甚至早在数十年前即已关注这一问题，他们提出极简主义生活理念及其“扔东西”家居整理收纳方法。虽然欧美和日本从物质生活发达来说比中国早几十年已是不争的事实，但在2010年前后中国物质生活已达丰茂，“囤积的习惯非常普遍”。为何物质丰盈而囤积成为社会问题时，中国并未产生出类似于“断舍离”等家居整理术？要回答这一问题应先从认识“断舍离”整理术所蕴藏的实质理念开始。
从本质上审视“断舍离”等家居整理术，可知主要由三类必要生活理念组成：一是对家庭及个人与所拥有物品之间关系的审视和反思；二是对家居整理收纳布置方法的关注；三是通过生活指导用书指导家居整理收纳，乃至个人及家庭生活。以上三类理念在中国传统社会生活中是否存在？若重新审视其在我国社会生活中的观念史，即可获知“断舍离”等理念进入中国之前国人居室整理收纳习惯之传统，这为理解“断舍离”被广泛接受与实践大有裨益。
先来看中国传统社会生活中对物品的拥有及其观念史。“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物质生活决定生活品质的理念向来为国人所坚信并践行。如今我们无法真正获知古代个人物品拥有情况，然从墓葬物品的拥有量或可知一二。从已发掘的从新石器时代以来的墓葬可知，拥有权力的人或富人的陪葬品较多，穷人或奴隶的陪葬品较少或几乎无陪葬品，这显示出个人拥有物品越多越能体现其财富及社会地位的夸耀行为。从长达数千年的传统文化史中，可以看到除一些思想流派如墨家有“节葬”号召、离乱时期实行节俭制度以外，大部分时期均有厚葬的传统，反映着先民对物品拥有的普遍理念。治世时期物质生活渐趋丰富，世俗生活更以拥有更多物品作为主要价值理念。随手枚举中国古典小说中的生活场景，不论是《金瓶梅》的“暴发户”西门家，还是《红楼梦》世代簪缨的贾家，大都拥有数量巨大的个人及家庭生活用品。平民之家生活困苦而物品缺乏，富贵之家居室华丽而彰显财富身份，且有仆人司物品收纳整理之职，因此在传统社会中并无“物品太多”的生活感受与理念，间或有“去除物欲”“大道至简”等生活及审美理念，一般为政治家、思想家或宗教哲学家提出，然远未渗透至世俗大众生活层面。
大汶口遗址M26随葬器物共达60余件。
《大汶口——新石器时代墓葬发掘报告》，第15页。
再看我国传统家居收纳整理惯习及具体指导情况。中国传统家居生活一向有“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原则，传统家族不乏有“洒扫应对”等家训规范，即教育孩童从小要整理内务，然并无指导流程的书籍传世。或由于打扫家居在古代被认为是妇女或仆人的工作内容，或书籍出版不易等因，总之传统出版中并无专门的家居整理书籍。《点石斋画报》及江南现存园林厅堂展示了晚清上海家庭基本陈设，其厅堂不仅放置中式家具、古玩、书籍、乐器、瓶花、盆景、挂屏等传统物件，还放置西式家具、自鸣钟、时表、电灯等时尚新品，起居性质的厅堂还放置床、塌、软毡、靠背引枕、坐褥、茶具、痰盂、脚炉、熏香等生活物品，显示室内陈设丰富多样。1934年2月，国民政府倡导“新生活运动”。以四川方面为例，具体有对各机关公务人员“衣冠、食物整洁”“行装用具简单”等规定，推行目的在于“恢复吾民族简朴、节约、惜时、勤劳之美德”之“生活生产化”，在物质方面提倡国货，务求节约、爱护物品。这一倡议虽有惜物和整洁理念等规范，但并无具体指导操作。1949年以后，由于基层生产单位组织化及其与家庭的高度重合使日常生活呈现整体性特点，日常生活呈现较高组织性与整体性使个人物品及家庭物品同质化，数量上的丰富自无从说起。彼时生产单位和学校等集体组织都有整理内务的习惯。以行政和事业单位为例，从1949年进入当代行政管理语境以来，一直都有全员整体或轮值打扫卫生传统惯例，大多数住宿制学校生活指导中亦有整理内务教育理念。以大学生活为例，时至今日宿舍内务仍成为高校思政教师教育教学关注点之一，说明中国传统集体生活确有整理收拾个人物品、保证环境整洁的理念积淀。
1949年后基层单位与家庭生活长时期高度重合，
图为本文受访者之一1976年在单位大院时照片。赵吉龙供图。
改革开放以来，一些具有指导功能的整理收纳书籍开始出版，应与商品供给逐渐充裕和商品房出现有一定关系。1980年，上海科技出版社出版的《家庭生活百科》一书近70万字篇幅，有专门篇章介绍房间布置、装修、家具制作和电器使用维护等内容，但未有家居整理收纳相关内容。1988年，日本设计师日野永一的中译本著作《设计》中，有一小节提到“收纳家具”设计。此后出版的室内装饰书中也都有此内容，然其重点仅在收纳类家具设计，并未涉及如何收纳，更无整理物品相关指导。20世纪90年代后期域外家居收纳书籍进入中文译介市场，受此收纳生活风潮影响，国内社会逐渐关注家居收纳话题，2000年真正由中国本土作者撰写的家居收纳书籍出版。其后十年间陆续有许多相关内容的书籍出版面世，主要关注收纳及清洁，至于如何整理乃至对待闲置物品的生活指导书籍呈现空白状态。2006年，中国本土出版生活指导用书中，有关闲置物品的处理，内容较简略且指导性不强。2009年，日本环境建筑设计师直居由美里的《收纳与整理开运术》中译本出版，此书不仅将收纳整理家居和风水联系起来，更有大量关于处理闲置物品的指导意见。然当时并未在国内引起广泛关注。
2009年11月，中国知名电商“淘宝网”开启大型网络促销活动“双十一购物狂欢节”，其间共有27个品牌参与促销，销售额达5200万元，成为中国电商购物发展新起点。之后这股电商消费大潮持续汹涌，不仅有大量其他电商加入，而且连线下零售商铺也开始被裹挟。“双十一”衍生为各类购物节日刺激消费的代名词。对此网络购物狂欢形式，社会各界一开始“好评”居多。2012年开始，虚假价格、刺激消费过度、“爆仓”等现象及评价进入社会批判视野。与此同时，“囤积”生活现象亦在社会蔓延。彼时只有心理学界将其作为心理疾病研究关注，市面未出现相关生活指导类书籍。
2013年7月，日本收纳整理师山下英子《断舍离》中文简体译本出版，到2020年3月该版本已第35次加印，累计印量突破200万册。毕业于早稻田大学文学部的山下英子从瑜伽修习中获得灵感，致力倡导“任何人都能亲身实践的新整理术断舍离，通过对日常家居环境的收拾整理，改变意识，脱离物欲和执念，过上自由舒适的生活”，其书封面赫然印着“断，断绝不需要的东西；舍，舍弃多余的废物；离，脱离对物品的执念”。2000年起，山下英子以杂物管理咨询师身份在日本各地举行“断舍离”讲座，引起日本各大媒体竞相采访，“断舍离”成为社会流行话题，参加讲座学员日益增多。《断舍离》在中国大陆地区出版前一年，日本整理师近藤麻理惠著作《怦然心动的人生整理魔法》也有了中译本。该书所介绍的整理理念与山下“断舍离”异曲同工，皆旨在精简家庭及个人物品，只不过山下理念核心为“舍”，而近藤理念是“选择令自己心动的物品留下来”。近藤麻理惠亦在日本乃至全世界拥有千万拥趸，2015年4月她被美国《时代》周刊评选为“全球最有影响力的100人”。2015年11月，广西科学技术出版社和北京阳光秀美图书公司等联合主办的国内首届“断舍离收纳艺术展”，在北京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举办。山下英子受邀而来，与读者、收纳爱好者们面对面交谈，分享“断舍离”人生整理哲学思想。近藤麻理惠也接受过数次中国媒体的采访，一些宣传活动使其人其书和理念逐渐为国人所熟知。如前所述，热词评选、指数报告以及网络社交媒体热议，显示国人开始逐渐实践这些域外家居整理术。
本文受访者之二1982年购买的《家庭生活百科》中，
有家居布置相关内容。李淑芳摄。
经过观察归纳，笔者认为其实践人群可分为职业或半职业性质实践者和普通生活实践者两类不同群体。普通生活实践者系指知道和接受了“断舍离”等家居收纳理念后，开始逐渐在生活中践行此原则的人。据相关机构连续三年发布报告可知，这些人大都生活在大城市，大多数是有着较高学历的中产阶级人士，且以女性居多。职业或半职业性质实践者，通俗称为“整理师”，这是“断舍离”理念传入中国之后新增的职业。日本早有此职，山下英子、近藤麻理惠等人都是日本国内为人所熟知的整理师。近藤麻理惠不但业务扩至全球，全家也因此搬迁至美国居住。按照创新扩散理论，整理师属于家居整理收纳术最早的“创新者”（Innovator），他们在日本等国家或地区开售早期整理班，他们书籍的最初阅读者是其系列整理理论的“早期使用者”（Early Adopters）。如今，中国整理师及其机构一般通过举办讲座、培训整理师、上门指导等形式为顾客提供服务，他们多居于一、二线城市。一些家居整理术的“早期使用者”们早已开启与域外整理课程或家居厂商合作序幕，体现了家居整理指导理念的勃勃商机。本文对“整理师”不过多展开论述，若从日常生活视角思考域外家居整理术在中国的接受与实践，自应多关注其“普通实践者”生活实践经历。如前文所述，域外整理术在中国迅速传播，有赖于2010年以来网络技术及环境发展下各类新兴媒体的发展。从时间点来看的确发现一些巧合——整理术在中国被热议这些年，恰好是国内自媒体运营高速发展之时。自媒体中微信公众号由于强大的知识储藏量和及时性成为知识获得和学习的有力媒介平台，其上也涌现出许多趣缘社群。由于个人生活兴趣与学术旨趣，笔者2015年前后即开始关注国内微信公众平台有关家居整理术公众号，知其商业传播性质居多。然稍加辨析仍能发现一个纯粹由“早期使用者”、爱好者ZJL女士运营的个人公众号“轻质生活整理收纳”。
2015年7月23日，生活在广西桂林的普通职员ZJL（以下简称“Z女士”）创立微信公众号“近藤麻理惠心动整理法”并每日更新，一年间关注人数便达16325人。2015年9月21日，她又创立 “轻质生活整理收纳”公众号（以下简称“轻质生活”）记录整理心得感悟。2017年，近藤团队在中国正式开始整理师培训课，Z女士不愿打着近藤麻理惠名号做宣传，将“近藤麻理惠心动整理法”关闭，“轻质生活”成为其唯一介绍“近藤式整理术”公众号。从开创至今已运行5年之久，仔细翻阅该公众号可见文章更新频繁。Z女士还分别创建一些相关微信群与QQ群，其本人也逐渐成为一名整理师（目前并非全职）。可以说，由她创立经营的以上社交及自媒体平台中，承载着许多爱好者实践“断舍离”等日式家居收纳整理术的典型文本。本节选取“轻质生活”2015年9月21日至2020年12月31日之间发布的内容作为基础文本，对其进行实证研究，以期初步探知家居整理趣缘群体传播与接受相关理念时的实践与表述。
“轻质生活整理收纳”公众号截图。
选取时间段内，该公众号发布的内容主要由“整理师学习笔记”“整理旁观”“整理路上”“整理心得”等板块构成。2015年9月21日到2016年12月6日所发布的文章有“整理师学习笔记”213篇共约16万字，体现出早期公众号运营阶段Z女士是一位近藤麻理惠整理术早期使用者、资深学习者及宣传者。2016年12月9日，该公众号开始出现“整理旁观”板块共15篇文章，内容多为作者的学习及实践感悟、表述。2017年2月6日开始，Z女士将其所管理的QQ群聊天记录整理后在“轻质生活”专设“整理路上”板块发布，至2020年12月31日共计599篇文章，显示出作为网络社交工具及平台的QQ群与微信公众号，在域外整理术的中国城市居民接受实践时的强大媒介功用。然此板块内容呈现出文字数量巨大、信息碎片化等特征，较难将其作为研究对象文本。
所选时间段内有169篇归于“整理心得”板块的文章，基本上由QQ群中整理术的资深学习者或践行者（一般也是“轻质生活”关注者）撰写投稿。笔者认为，不论从文字数量上（60多万字），还是质量上来说都可称为文本分析的绝好对象，由此特选取ROST Content Mining内容挖掘系统（以下简称为“ROST软件”）对其进行分析。ROST软件属于语义网络分析，最先来源于情报学应用，如今人文社会科学多领域均有涉及，成为知识表示领域的著名模型。该模型一般用于客观呈现文本生产者认知中的表意，展现认知产生的逻辑推理过程，如通过处理特定生产者的多个文本，探求该文本生产者的认知结构，从而便捷地实现探求文本表意、修辞方式以及社会动因的研究目的。对于本文研究对象来说，采用语义网络分析可获知“整理心得”的撰写者们的语言编码奥妙，或可初步探知域外整理术的中国接受者们在日常生活中是如何学习和实践。
将“整理心得”板块文章文本全部复制粘贴至Word文档，删除过滤无效信息转换成TXT文本导入ROST软件进行高频词统计。通过提取高频词、行为特征词及过滤无意义词，最后在所有词条中按照词频高低选取与研究主题相关的100个高频词，剔除、合并一些词语后，整理与归纳出“整理心得”高频词表（表1）。其中“名词”部分所显示高频词语耐人寻味：“被整理物品”体现出中国当今家庭闲置物品的主要种类，表达了当今物质与精神生活极大丰富的现实消费生境；“整理空间”基本显示了当今中国房屋格局与收纳空间；“相关人物”文本部分，孩子、老公、先生、婆婆（奶奶）等的高频词出现，庶几可证明“轻质生活”的关注与实践者基本以已婚女性为主，而这与连续三年的相关调查报告中所得吻合。
接着利用ROST软件中的“社会网络与语义网络分析”模块，挖掘高频词组相互关系，稍加修整获得词语共现图。（图1）可知“整理心得”投稿者所撰文字主要由三部分中心语义构成。第一部分是由“平时”和“台面”组成的中心节点，两词组成一对“强共现”关系，即和“平时”共同出现的关键词也同时和“台面”出现，说明“平时台面”（整洁）是我国居民实践整理术时的首要目标。“玩具”一词成为该共现图第二个中心节点，显示在整理术实行时“玩具”可能为最难处理物品。玩具一般为家中儿童所拥有。就整理主体大部分为已婚女性而言，玩具属于“家人的物品”。按“近藤式整理术”理念，丢弃和整理闲置物品要先从自身做起，不要强迫家人去做，让自己的“断舍离”行为潜移默化影响家人一起去做才最好。但此处之“家人”并非具有完全自主能力的成人，而是指儿童，玩具大都属于整理者自己购买，由此“玩具”成为被整理物品中的焦点与难点。“学习”作为第三个中心节点，体现“整理术”的中国拥趸一边学习理论、一边实操实践，细读“整理过程”所有文本也可深刻体会到其学习、实操、冲突与实践历程。王杰文调研北京朝阳区30户高层住宅用户楼居生活时，指出传统社会观念对家庭女主人主流期待要求中，存在着“勤俭持家”（不随意丢弃物品）和“整洁干净”（废弃保存太多的无用物件后又被指责为“邋遢懒惰”或不爱干净）的冲突与矛盾。通过阅读“整理心得”文本，字里行间可体察到实践家庭主妇角色时的城市女性，在追求城市化“美好生活”方式时的冲突、矛盾、无奈与坚持。
“整理心得”语义网络共现图
图文来源：微信公众号“民族艺术杂志社” 2023-0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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